迷茫的命运
分类:历史军事 最新章节:恶貂
戈有方回忆录《景贤话旧》(二、香山)2自此,大姑母经常下楼向逃难的人打听消息。父亲也常去几家有与我们家亲近的人家探询风声。可这样一来就糟了,好像天天都有不好的消息,夜夜都要躲到坟地里去。真真假假的讯息,搞得人们十分紧张。一会儿说土匪下山了,一会儿说日本兵开到香山了,反正不管来的是谁都是惯会杀人放火,抢东西的。其实消息也不全是讹传,有些还是真的。那时正值隆冬腊月,我们正睡得懵懵懂懂,被母亲一一推醒。大家赶紧爬起来,悄悄地把预先放在枕边的衣服迅速穿上,蹑手蹑脚的跟在大人身后走下楼梯。母亲抱着小妹妹,父亲背着大妹妹,我搀着祖母,大姑母、小姑母各自照管着自己的孩子。像一串幽灵一样,大气也不敢喘,分散在长满松柏和蒿草的坟地中。冷风嗖嗖,掠过枯枝,发出尖利的啸叫。大家缩着脖子,咬紧牙关,瑟缩着偎依在一起。听远处零零落落,时起时落的犬吠声、枪炮声。看时远时近,似有似无的绿莹莹的鬼火飘过坟头。真是声声丧胆,幕幕惊心。说也奇怪,香山除了太湖边的一些村庄外,日本人和土匪竟都没有光顾过。姚社在香山的腹地,除了一些自相惊扰的虚惊外,一直太平无事。好像这是块神佛庇佑的福地,鬼魅不侵。这样,便有更多的人从苏州、上海逃到姚社、郁社、周山一带的村子来。房客也急剧地拥挤起来,有时一间十几平米的房间竟挤住着好几家人家。街上人多得好似天天赶庙会一样。街边摆满了地摊,几家茶馆下午和晚上都开了书场,连夜里的坟地中也不再是僻静之所。畸形的繁荣使幽静的小村一下子人满为患了。舅舅一家已经转到离村子较远的坟堆里去了。祖母说受不了这种罪,反正老命一条,便不再与我们一起去逃反,一个人在家中睡觉。另一个从未受过这种苦的那便是我小姑母的儿子。他睡性重,动不动还要哭,所以每次逃出去小姑母都不叫醒他。母亲总是可怜他,担心他晚上醒来看到人去楼空会不会害怕。其实少受了许多罪倒真是他的福气。伯父家在西庄。这是每年冬天太湖强盗必到之处,现在又加上日本人,更是雪上加霜。但是他们倒还过得去,穷哈哈的谁也懒得去骚扰他们。白天他们辛勤地劳动着——伯父、伯母在家烧山芋、烘山芋、炒花生,将炒熟的花生分包成三角的纸包;大哥、二哥负责到各村去叫卖;妹妹在门前看管山芋摊子。晚上,一个个拖着疲乏的身体,倒在稻草地铺上呼呼大睡,也顾不得担惊受怕。生活井然有序,倒过的还不错。我们相隔十几里地,却很少来往。记得父亲带我去过一次,母亲也带我去过一次,都只是礼节上的拜访。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没有心情。然而,我对伯父家还是比较亲近的。伯父憨厚,伯母又是个终日脸上带着笑容过日子的人。在他们家里好像依稀看到了些太平时期的景象。堂兄弟妹们都很欢迎我去,大家很亲近。何况这是母亲的老家,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心底召唤我。可惜大人们没有闲工夫,我又不能单独去。一过阴历年,河边码头上就热闹起来了。原先住在苏州的一些人家,开始尝试着回苏州去看看。住在大厅的两家人家先行一步,走时都化妆成乞丐的模样,女的扮成男的,少的扮成老的。有时一去几天不回来,大家都会提心吊胆地等候着、猜测着。据回来的人说,苏州已经比较安定,日本人也不似在乡间这般猖獗,市面也逐渐有些生气了。大难归乡,小难归城。毕竟故土难离。于是,人们开始商议着回去。不久便一家一家,扶老携幼,纷纷离开小村,踏上了回城的路。我们也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父亲和大姑母步行回木渎打探了一回动静,说那里的邻居已经有回去的了,店家也陆陆续续地重新开张。镇上驻防着一些负责治安的伪军,我们隔壁的丝行,对面的电话局都被他们住着。老百姓倒不至于夜夜躲出去了。于是我们也决定回木渎去。这样,前前后后在香山一共待了一年多一点时光。听说要回家,大家都高兴得睡不着觉。不过这次回家也不过住了三个月时间。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我们失去了小姑母。使这段记忆涂满了暗淡和悲惨的色彩。那是个桃红柳绿的初春,又是一只小帆船把我们送回木渎。伯父一家则回到苏州,小姑母在大姑母家同住。阔别一年多又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吃到家乡的菜蔬和鱼鲜,感到分外开心。这两间我们看得很宝贵的房子,日本人、土匪、伪军、小偷竟都没放在眼里,所以除了满屋的灰尘外没有什么损失。一进家门,立时挤满了热心的左邻右舍,大家问长问短的很是亲热,只是不见了好公公和好婆婆。听说他们已经命丧于日本人的流弹。大家提起他来不免又是一片唏嘘。大妹妹听着大人们的议论,瞪得滚圆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与悲哀。父亲曾回无锡去过一次,店早已被战火焚毁,只能再次失业在家。姑母们收到姑父们的来信,说一切安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有小姑母越发显出病容了,在贵阳工作的小姑父,听到小姑母的病情,来信说将不顾一切的赶回来看望她们母子。当时正值战乱,小姑母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心中殷切的盼望着。一个月后,小姑夫果真回来了。从大后方到沦陷区几经周折,走了两脚的水泡,一望可知受尽了折磨和艰辛。见到小姑父,大家都高兴极了。一些丈夫或儿女在内地的人家也都赶来打探消息,小姑母似乎也精神了不少。可是,小姑父带来的欢愉实在太短暂了。他回来后每天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既也不说请医生看病,也不提经济情况,小姑母便心知有异。一天小姑母悄悄告诉他已经借了阿哥多少钱,借了阿姐多少钱了。又说我的病虽然不会好了,但总要吃点药试试啊。可没等她说完,姑父就痛哭失声起来。原来,他的一点积蓄在回家途中全被乱民抢光了。听完他的讲述,小姑母愣了好久。原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丈夫身上的小姑母完全没有想到,千辛万苦归来的小姑夫竟然身无分文。这对一向好胜要强,又身染沉疴的病人来说,是多么不堪忍受的打击。小姑母的精神一下子垮了,从此很少说话,病也越发沉重。天天下午发烧,不久便卧床不起了。兄姐们知道后也只能长吁短叹。虽然钱为身外之物,但贫病交集时却是全部的希望。可叹的是三兄妹都很穷困。祖母和父亲只能趁深夜将埋在灶间地下旳几木箱铜板取了出来。可是这毕竟是铜板不是银元啊,当得了什么用处?可怜我的小姑母一天天衰弱下去,跟她一起憔悴下去的是我的祖母。不久,便头发全白,背也弯了,动作越来越迟缓,还得了气喘病。仅仅几个月,便从一个硬朗干练的人迅速的变成了苍老虚弱不能自持的老太。但她和小姑母一样,都将痛苦深埋在心里。不说话,不流泪,只默默的坐在床边,用颤巍巍的双手服侍着重病的女儿。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女儿,彼此也只能给对方增添无尽的忧伤。啃噬着小姑母心的还有我那不懂事的表妹。快四岁了,很可爱的一个孩子,却不敢靠近母亲的床边。在她看来,最最亲爱的母亲已经变得十分生疏可怕。她常在天井里和大姑母的两个孩子玩,却又心不在焉,不时要偷偷遛进房去看看她的母亲。这种轻微的脚步却往往会把沉睡的小姑母惊醒。她用力张着失神的眼睛,费劲的看着那踮着脚,伸着脖子窥探着她的女儿。可双目刚一接触,女儿便像见到了恐怖的怪物般飞也似的逃走了。小姑母知道自己得的是痨病,生怕传给女儿,总是叮嘱姑父,不要让孩子进来。可在临终的前几天却一反常态,只要一看见女儿的身影,便要用微带嘶哑的嗓子叫到:“囡啊,娘的心肝。来,让娘看看你,不要走啊,让娘看看你啊……”唉!这祖孙三代把我们全家的心都撕碎了。大家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那天夜里,已是半夜,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把我们惊醒,是大姑母的侄子。他边敲门便带着哭腔叫到“舅舅快去,小姑母不行了。”父亲答应着急忙披衣下床跑了出去。母亲坐起来,呆呆地靠在床上出神。我愣了一下也迅速穿起衣服。母亲察觉了,她无力地说:“天亮了再去吧,路上不安全,你爹已经去了。”我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看母亲,又坚决的说:“不!娘,让我去吧,我能赶上爹爹的。”没等说完,我已经跑出门去。一路狂奔,直追到大姑母家门前才赶上父亲。父亲停下脚步,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拉起我的手直奔大姑母的住房去。屋子里点着好几只蜡烛,客堂间摆着些纸人、纸马、纸轿子和锡箔一类东西,这是准备小姑母断气后马上焚化的。大姑母从厨房间看到我们,马上迎了出来,对父亲说:“人怕是不行了,舌头已经大了,一直在叫阿哥。”父亲来不及搭话,便冲到小姑母床前。小姑母脸色红润,大汗淋漓,圆睁双目,费劲地辨识着来人,她已经视力模糊了。父亲拉着他的手说:“妹妹,我是阿哥,你怎样了?”小姑母听到父亲的声音,脸上露出一阵痛苦的痉挛,她努力地张着嘴,用僵硬的舌头说:“啊,阿哥啊。我死了,要葬….葬在….爷(父亲)一起…..你就譬如我…这个妹子….没,没有出过嫁的..啊。”父亲哽咽着低声答道:“好,好,听你的,和爷葬在一起,你放心。”“啊,阿哥,我女儿交给嫂嫂带,你,你们譬如多,多生了一个吧。”“你放心,阿哥不会亏待她的,只能比我自己的孩子更好的。”父亲已经泪流满面,言语不清了。我站在一边低声啜泣。“啊,阿哥啊,我对不起娘,对,对不起…你们大家。你们被我…被我拖累的..不,不轻啊。我,我只能…保,保佑你们,大,大家了…”小姑母断断续续,艰难的交代着。“快别说这些,我们是骨肉啊,都是应该的。”父亲努力克制着,总算没有失声痛哭出来。“娘,娘啊,苦,苦了一世,我,我不争气啊,害娘受,受…苦”小姑母哽咽起来,两行眼泪滚落下来,气促得厉害。“啊,阿哥啊…..她瞪着眼睛,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却已经发不出声来了。我站在父亲身边,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小姑母听出了我的声音,头微微转向我,定定地看着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大姑母从背后将我拉了一把,我一转身,看见祖母抱着沉睡中的表妹,呆坐在一边。她眼睛直直的,眼窝更深了,像一具木偶一般,木然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一阵心痛,流着泪走过去叫了一声好婆。却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祖母木木的,似乎全然没有听到。我有些害怕起来。我的祖母挺着胸,昂着头挺过了多少艰难困苦,她从来是达观的。可这两个月,似乎从外表到精神都判若两人了。我想从祖母手中接过小表妹,突然祖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眼紧盯着小姑母的床。我回头一看,大姑母手中拿着一面镜子,放到小姑母的鼻下,随即对父亲摇了摇头。抹着泪,转身去点蜡烛、烧纸钱了。祖母把小表妹递给我,颤颤巍巍的想走到床前去,却重重的跌坐在椅子里。她沉重的闭上双眼,随着一声叹息,两行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父亲走过来俯下身轻声说:“娘,去睡一会儿吧。妹妹没有了,还有我们呢。你要有点啥,我们可担待不起啊。妹妹走的也就不安心了。”大姑母也走过来抽泣着对祖母说:“娘,你就哭几声吧,别憋在心里。”一直呆呆地愣在小姑母床前的小姑父这时也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祖母的面前,磕了个头,哭着说:“娘啊,都是我的罪过,害你伤心了。”祖母叹了口气,扶起姑父,看看大家说:“都别管我了,忙你们的去吧。苦藤长苦瓜,怨我们家穷啊!”她接过小表妹,振作了一下,强打起精神,吩咐众人做各种事项。父亲一边忙着,一边感慨地说:“东街上谁不夸我娘好,我娘就是坚强。”我坐在小凳上,心里上下翻腾,恨不得张开嘴大哭大嚷一阵。不过我们家乡有一种风俗,刚死的人据说还能听到哭声,你一哭她便更加难受和慌乱,所以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后才能举哀。天黑黑的,总也不亮。我想母亲一定还坐在床上,惦记着这里。很想回去看看。只是来时的勇气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那时街上常常会有日本人的巡逻队,碰上了总是会倒霉的。何况现在小姑母刚去世,说不定……刹那间,那些幼年时便萦绕在心头的无常鬼、夜叉鬼的影子又浮现在脑际。我打了个寒战,只能耐着性子坐下来等天亮。大姑母叫我去睡觉,我看看祖母那苍老的身影,摇摇头。可是不一会儿就迷糊了。朦胧中忽然有人推了我一下,睁眼一看,是大妹妹。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悄声对我说:“快帮娘去抱妹妹。”我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赶忙迎了出去。母亲已经走进家门。她从门前焚化的纸灰上,已经明白了一切。因为外进房住着别的人家不便放声痛哭,只能强忍着,脸色苍白苍白的,很难看。也许是因春寒的关系,嘴唇在微微发抖。我接过妹妹,她并没有睡着,很文静的看了我一眼,乖乖的站在我胸前。也许是时辰到了,也许是看到了我母亲,母亲刚走到天井,大姑母便放声痛哭起来,随即全家人也都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小姑母23岁出嫁。26岁亡故。梦一般的人生怎不令人扼腕叹息。忙乱了几天,小姑母已经安葬在祖父的墓侧。客堂间供着一只青牌位一对绿蜡烛的灵台设在偏侧一点的上首。因为她有公公婆婆的缘故,所以处处都要退让几分。两年前照的一张照片放大了,挂在灵台正中的墙上。小姑母秀丽的脸庞依旧甜甜地微笑着,略带点幽怨的美丽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客堂间哀戚的亲人。灵台的边上总坐着一位沉默的老人,手中不停的折叠着锡箔,时不时抬起头敲一下灵台上的铜钵——据说每敲一下,亡人在黄泉的路便会亮一下。三十来岁的小姑父一付郁郁不得志的样子。他除了埋头折叠锡箔外,只会木然地注视着亡妻的遗像发呆,或对着跪在灵台前披麻戴孝的儿子垂泪。大姑母忙着家务,悄没声息的出进于厨房和客堂。四个孩子尽管都不大,却也受着气氛的影响很少出声音。十岁的大表妹已经能照料他们了。几只小竹篮几张香烟壳,几块积木便是他们所有的娱乐。小姑夫前妻留下的儿子,在一年多的日子里已经磨练的没有一点孩子气,像个小大人似的整天沉着脸,他已经不需要任何玩具,脑子里只想着自己的归宿。总之这三间厢房里,沉闷压抑,一派凄楚。一过七七,小姑母的丧事便算结束了。小姑父打点行装准备返回贵阳。小表妹自然是留下来,大家疼还疼不过来。那小姑父前妻的儿子—白弟弟该怎么处置呢?大姑母说:“小芬(小姑母的女儿)我和阿哥会照管的,你放心。白弟弟是否送到他亲外婆家去?我们的力量也有限,你知道的。”小姑父讷讷的说:“好吧,我带去试试。”这样,姑父就将他安置到他乡下的亲外婆家去了。临走那天,小姑父抱着女儿失声痛哭。生离死别啊,生离固然悲痛,死别更加凄苦。姑父此一去,一别八九年,少有音讯。直到表妹十二岁时才来将她接走。那时他已经是儿女成群。其实小姑母死后的第二年他就又续弦了,只不过来信未便提及罢了。凭他与小姑母的感情,大概是难以启齿的。“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姐妹、夫妻,只是一时的悲痛,慢慢的也就淡忘了。只有我的祖母,痛定思痛,身体竟一天天衰弱下去。气喘病也越发厉害,不到两年便撒手人寰。待后面细说。小姑母的一生是一场短暂的悲剧。这出悲剧刚刚落幕,接下来另一场悲剧又没完没了,甚至一代传一代的上演了。我大姑母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起名长安。长得很好玩,不到一周岁的时候因为三房妯娌喜欢他酷似三伯,他们的两个儿子又相继暴亡,膝下空虚。三伯父又很有点想讨小的意思。便一再与我大姑母商量要将这侄儿过继过去。我姑母也是能干人,想到自家贫穷,而且年纪尚轻,何愁不会再生儿子?虽然心里不舍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竟然没有与姑父商量。这位患有神经病又经常发作的姑父对此自然是很有意见的,不过一直克制着。一次,小表弟士恒(三伯父家新起的名字)被烫伤了。姑父到医院看到全身缠满绷带的儿子,心痛不已,回到家中便疯癫起来。老是惊恐万状的说:“长安烫死了,烫死了!”这次疯病发作得还真不轻。单位不得不派人把他送回家来,工作也丢掉了。姑母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开始将他锁在家里,不让外人知晓。好在姑父的疯病属于文痴,虽然糊涂得可以,却并不胡闹。但有几次,家中一个疏忽,姑父偷跑出来,满世界寻找儿子。他挨着邻居家门,这家听听,那家看看。那时除了店家外,家家都是紧闭门户的。姑父一旦听到门里有孩子哭声,便不顾一切的擂门怒吼。开始,人家并不知道他有疯病。一开门便被他径直闯进门去,东翻西找的闹腾一通,有时还会强拉着邻居索要儿子。后来,大家都知道他是个疯子,大人小孩便都恐慌起来。一段时间,这位书生气十足的疯子简直被东街上的四邻排在了日本人、伪军和土匪之后,视为一大社会危害。不过性格懦弱却不惧欺凌弱小的木渎人,很快便觉察到这位疯子原是软弱可欺的人。一次,几个邻居将他捆绑起来,一路戏弄着送回家来。自此以后,他便再不出去找儿子了,只站在客堂间挤眉弄眼的做尽各种怪相。有时几天都不吃一口饭,有时又一口气把全家人的饭都吃光。天天折磨着家人本已脆弱的神经。现在我都想不起大姑母那时是怎样打发日子的了。小姑母死后不久,父亲找到了一个工作——在一家衣装店做账房先生。母亲每日绣花,大姑母继续经营她的代绣庄,祖母则在大姑母家帮她料理家务。生活渐渐安定下来,吃喝也算过的去了。然而住在电话局和丝行里的那些日本鬼子和伪军却让渴望太平的百姓们生活在恐惧中。他们经常会肆意抢掠百姓的东西,还经常发生枪支走火伤人的事。尤其是囚禁、吊打百姓的惨叫声终日不绝,更让善良的母亲夜夜不得安眠。有时母亲会在半夜里把我推醒,叫我听隔壁的鞭子声,哭号声,惨叫声,还有犬吠、马嘶、皮靴声和鬼子们放肆的歌声、笑声…..世代生活在和平小镇上的百姓,何曾见识过这种场面?自然是个个提心吊胆,日日不得安宁。我们这种小户人家,隔一层栅板就是大街,更是心惊肉跳。父亲每个月回家一次,实在不放心,便决定把家搬往苏州和伯父家同住。因为我在上学,祖母又不放心大姑母的几个孩子,所以便把我和祖母寄养在大姑母家,要等到年底方能到苏州去。住在大姑母家,我经常会因为疯子姑父的瞎吃瞎弄而挨饿。秋天了,姑父拉起肚子来。早上我去上学时他还是好好的人,中午回来已经躺倒起不来床了。没几天,人便急剧地消瘦下去。说也怪,这一病倒让姑父的头脑到清醒起来。本来一整天都很少说话,只会站在客堂间扮鬼脸的姑父,病倒后竟一反往常。叫着我大姑母的名字,要她坐在床前陪陪他。说自己怕是好不了了,连声说对不起她,对不起孩子。一番哀哀的倾诉,把姑母早已冷却的感情唤醒了。可惜,仅仅两天的清醒后,姑父竟一命呜呼,撒手人寰。大姑母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后悔不该自作主张将儿子送人,又心痛他被邻居捆绑着狼狈街头。想到自己的百般坎坷,呼天抢地,闻者无不心碎。想来还是礼教吃人,明知有精神病偏要牺牲自己,不幸的是还会因此病遗患子孙。姑母幼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女儿又发作了精神病,此生也堪称不幸。祖母失女之痛未息,又眼瞅着大女儿中年守寡。痛上加痛,心中也不由得渐生悔意。不久,舅舅的药店被抢劫一空。万般无奈只得到苏州寻了一家米店当伙计。舅母则带着老父亲和一对儿女搬到姑母家来住。此时祖母年迈,已不能操持家务了。每到冬天更是哮喘得厉害—坐在床上,耸肩张口,剧烈地喘息,痛苦之状,让人不忍目睹。这时的祖母已经寸步难行,必须有人服侍了。
迷茫的命运最新20章节
迷茫的命运全部章节目录
- 第1章 关键
- 第2章 人性的另一面
- 第3章 找你聊聊
- 第4章 终南山
- 第5章 :勾勒
- 第6章 提升
- 第7章 壮哉高顺
- 第8章 又是运气…
- 第9章 江湖术士
- 第10章 玄阴神盾
- 第11章 天塌了
- 第12章 外门大会
- 第13章 碾压
- 第14章 屠戮哥萨克
- 第15章 有缘人
- 第16章 死伤累累
- 第17章 死神在伴
- 第18章 身影
- 第19章 临别
- 第20章 :仙灵?低劣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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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9章 立根之本
- 第650章 孤身上北邙
- 第651章 美人献吻
- 第652章 太古龙神的血脉
- 第653章 双双突破
- 第654章 太乙圣尊天元珠!
- 第655章 皮卡丘!
- 第656章 赌一把如何
- 第657章 弹饭
- 第658章 第八百六十三节老天保佑
- 第659章 第七百一十二节无言以对
- 第660章 撒狗
- 第661章 火系灵晶
- 第662章 胆大的想法!
- 第663章 第一百七十三节较为关心
- 第664章 干翻宋桥
- 第665章 局中局一
- 第666章 猎户
- 第667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 第668章 挑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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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写人生小说
最新章节: 希望破灭?
戈有方回忆录《贤话旧》(一、渎)2祖母的封建意识给了她不小教训——那是由我的大姑母的婚悲剧产生的。大母出嫁那年,我概只有4岁。记得她蒙着头盖上轿,我突然恐慌起,一个箭步蹿过,死死拉住姑母大哭着不放手。时候新娘子上轿本是要哭的,给这一闹大姑母也的更凶了。祖母母亲都流着泪来我,说过两天大母便会回来,我只是不依。后来亲生了气,把我起来丢到母亲的床上,我就在大上撒泼打滚地嘶哭闹。这是我有以来第一次发脾,竟然把把大人都弄得手足无措。后来此事竟成大人们说笑的把,让我记忆犹新大姑母的一生是送在祖母的封建识上的。这是母常和我说起的事母亲最亲我,我小的时候母亲就惯和我谈心,尽我是一个全无主的人。母亲说大母勤俭能干,通达理,是个人人赞的好姑娘,前说媒的人很多。是祖母横挑竖捡均不称心。后来一个书香门第的家来求婚。这家个孩子都在上海作,上面三个都结婚,小儿子从过继给家居苏州堂叔。虽住在同条街上,相隔不三十来米,却是未见过面。祖母听书香二字便立爽快的同意了。不久便有好心的居将消息传到家,说那姑爷是有神病的。母亲得悄悄告诉了父亲让他托人去了解探寻来的消息竟千真万确的。那爷的精神病时好犯,目前还算正,正在上海工作父亲闻讯大惊失,急忙请了假回来和祖母商量。亲的意思是坚决婚,说此病非但坑了大姑母一辈,还会祸遗子孙母亲也在一旁婉相劝。当时,婚自由,文明结婚新风尚已经在一大城市里提倡,木渎镇却还依旧循旧例。祖母听退婚二字,像遭雷击般怔在那里良久,才心情沉的对我父亲说“啊,既订了婚,是人家的人了。能反悔?倘若退婚,你妹子会给家笑话死,还怎么做人啊。这辈子别想出门了。失丢节的事娘做不来啊。”就这样我大姑母一无所的嫁了过去。大父名叫郭希周。品一般,当时倒还没有发神经。妻感情很不错。母说他是个书蠹,整天头也不抬看书。结婚一个,两人竟没有说几句话。满月后便只身回上海去。可不到两年,姑父的病就现了形。疯了一阵,点把工作也丢掉。不知为什么,母不让大姑母把些告诉兄嫂,但是从不避我的。叮嘱我不要乱说于是我也就不敢说了。后来大姑似乎好了一阵子但接着又疯掉了这次可疯的厉害工作单位派人把送回家来。一次竟疯疯癫癫的跑我家来,于是就也瞒不住了。母心疼大姑母,偷地与我说祖母真该不退婚,叫姑这辈子怎么办呀又偷偷的落泪,那个媒人缺德。看大姑夫家是所的书香门第,其除了几间房子竟一无所有的,同是一天不做便一没饭吃。那时大母已经有了三个女,表弟不到一便让三房领去了自己抚养着两个儿。父亲为了解姑母这一家的生,在我们家里设给姑母弄了个代房。于是大姑母天带着两个女儿我家,晚上回去。有时还得下四去收放生活,非辛苦。大姑夫的病反复发作了好次,终于颠狂而了。不幸的是后我的大表妹竟也传了这个可怕的,使我的姑母晚生活极其不幸。也是后事了。我学那年,父亲卖了母亲的首饰加多年的积蓄,买了我们现在住的两间平房(木渎街100号)。说是两间,却很深加上两间阁楼实上可分成六间。西面一间的前半,开了一间小杂铺,其实也就是一些肥皂、草纸针线、纽扣之类不超过三十种的常用品。除了每早上农民赶集时些顾客外,其余间是没人问津的不过这毕竟是一从来头顶人家瓦脚踏人家地的贫人家,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窝了当然是件开天辟的大喜事了。后随着家境的逐步转,这两间平房修得还真是不错—临街的店面栅里面是一排广漆玻璃窗;西边有台所以是一色的窗;东边一间,六扇落地的玻璃,早晨一摘栅板满屋明光大亮;边那间是店堂,是祖母绣花的地;后半间是母亲卧房;中间六扇地窗隔开,排窗裱糊着小姑的花画;东边一间前是吃饭的起座间后来做了大姑母营的代绣房;后间是灶间。除了间外,所有房间是平整的地板。边阁楼是祖母与姑母的住房,西阁楼是堆放杂物的。虽是阁楼,南一排玻璃窗很亮,房间也不算。放上两只床,上一只半桌和箱等物,加上小姑的绣花绷架还绰有余。勤快的小母把这里收拾的明几净,成为一很好的卧室。别看这两间平房,我家辛勤了二十年换来的。它看这对不满二十岁年轻夫妇搬进来儿育女,看到这十岁的男人受尽痛,凄楚地抛下儿,圆睁双目含死去;看到孤儿母悲惨艰辛的生;又看到我们这代的呱呱落地。少辛酸与忧伤,少期盼与欢乐都这两间平房中,伴我们祖孙三代过了三十年春秋直到中日战争爆,我们才被迫离。谁知竟再也回去了。我总像怀亲人一样想念它不知现在是否还人间?毕竟已经别36年了。我六岁那年,母亲生我二妹,也就是在的大妹妹。加去世的妹妹这已是第三个女儿了母亲很有点失落她早就想要一个子了。旧社会重轻女,所谓不孝三,无后为大,生女儿岂非大忌更况且我父亲还个独子。不过,这个妹妹却给全带来了希望。她我第一个妹妹无性格还是长相都不相同。圆脸杏,又黑又亮的眼眸十分精神。大家说下一胎一准是男孩,瞧她多么个男孩子样儿啊于是母亲就把她扮成男孩的样子。随着妹妹的长,表现出越来越的优点。小嘴巴薄嘴唇,能说会,一天到晚乐观凡,整天欢蹦乱的花样百出。父夸她好口才,出成章。说出话来有思想性,任谁别想难倒她。祖喜欢她的乐观,是乐呵呵的给全带来了生气。即惹恼了她,哭也的刚强,不得胜不收兵。母亲喜她的机灵,能随应变又会嘴甜哄,而且特别向着亲。这个聪明伶的孩子比起她的姐来,确实太出了。我从五岁开便经常坐在祖母对面帮她穿针,觉得能帮她做些便很开心。但是不如我大妹妹来乖巧。她能察言色:时而捶背,而倒茶,时而奶奶气的劝祖母歇会儿。大家都说是个小马屁精,却认真地说:“婆老了,辛苦了辈子还不该歇歇?”哄得祖母十开心,常停下手的针线把她揽在中心啊肉啊的疼。面对这两个孙,祖母总是心满足的,说自己这子算没白辛苦。母夸我们孝顺懂,感慨其乐无穷天伦之乐,同时要捎带着夸夸我父母。每到这时母亲总是满怀喜,由衷地劝祖母要操劳了,消遣遣便了。与这个妹比较,大家都我太忠厚,怕我来受欺负。所以更加倍的宠爱我只有父亲与我的系总是不那么好那是从他批评了一次开始的。我性格懦弱却有个脾气,越夸越乖越指责越顶牛。上父亲总不在家比较生疏,每次一回来,我放学躲到阁楼上去做课,尽量不与他面。母亲劝了我次也不听。有时完晚饭,父亲见又要走开就把我住,拿出带回的西给我吃,一面我学校的情况。简单机械的回答就干坐在那里不语,或推说功课做完走开去。这情况慢慢地形成我的习惯,直到出嫁的时候还没变过来。父亲为大概一定会很伤。我妹妹也许是了大人的影响,我一直很关心,怕别人欺负我。时我出去玩一会,她也要跑出来好几次。这一段孩子喜欢在丝行过街凉棚下玩,有时会站在一边一会儿,因为祖不让我加在里面一次一个捉迷藏小孩仓皇奔跑时小心撞到了我,好被我妹妹看见她立刻气冲冲的过来,一边哭喊边揪住那个比她出一半的孩子又又打。毕竟她太,那大孩子也只啼笑皆非的愣在里任她打骂。打了她就撅着小嘴过身来细细查看是否被撞坏了。面拉我回家,一恨恨的警告那大子,说要去告诉家大人:“为什要撞我阿姐,是我阿姐好欺负的?我会給阿姐出的!”一面用又亲昵又是讨好的情望着我。嗨呀那时她才四岁呀她的述诉能力更杰出,任何一件都能讲得有条有,绘声绘色,让者如临其境一般每每这时,母亲要疼爱地搂着她又好笑又好气的热一番。我也只无奈的站在一旁爱的看着她。我附近有一位老人两只眼睛大概是度沙眼加白内障烂眼皮红血淋漓黑眼珠上有一半了一层白翳,大是半失明了。他有小辈,只有老口,却是个乐天,很喜欢开玩笑是东街上的一个活宝。我姑母这辈当面叫他好伯,背地里叫他瞎伯。我们则叫他公公。这老人很欢我妹妹,路过前总要逗她几句称她作小滑头。一老一小相互耍头,常常逗得旁大笑不止。“小头你在吃什么?“好公公,我没吃什么呀,这是木。”“骗人!不是你妈妈给你的甘蔗吗?”“哈!瞎公公你一也不瞎嘛,为什人家都叫你瞎公呢?不是我说谎我想看看你辨得来不。”“嗯?刚才叫我什么?叫一声我听听。“我不是一直叫好公公的吗?”小滑头,今天把些省给我吃吧。正你每天都有的”“好公公,今的甘蔗一点也不,明天吃到甜的再给你送过去啊可是你那么老,不动怎么办呢”嗯,咬得动,咬动!”“我不信好公公你把它咬口,我看看才相呢”“好好,哎呀!这是什么,尺也能吃吗?小头,你作弄我老子啊!哈哈哈,们大家看看,这小滑头叫我吃竹哎”“不是的嘛好公公,我是怕蔗崩了你的牙,我陪牙齿怎么办所以先用竹尺试的呀”听着这一一小的对白,旁的大人小孩都忍住大笑起来。好公总要伸出大拇赞许的夸我妹妹来必由出息。妹从来就有一股天怕地不怕的劲头不过有一次却把只小老虎嚇住了木渎这个地方因四周有几座山,山都有庙,镇里有几座庙或庵,以长久以来便有三多:一、迷信多,经常会有些七搭八的传闻。、进香人多,逢佛家的节日路上是香烟缭绕。三乞丐多,天南海的灾民操着南腔调沿街乞讨,也络绎不绝。一天快中午的时光,妹煞有介事的端在柜台前的高脚子上看店。这里天上午总会经过几个乞丐。自小开店以来,祖母定下规矩,每天施舍三个铜板,且只能给老弱病,给完算数。那中午来了一个强花子——这是一靠横蛮强取告化乞丐——他一手着上衣,一手拿把刀赖在门前叫。妹妹告诉他今的铜板施舍完了他还不走。妹妹告诉他,我们只舍给瞎子、瘫子老人,那告化者旧不走。妹妹粗嗓子学着大人的调叫他走开,那子嘴里操着一口皮的山东腔,大起来。这些人大是逃荒来的,来便不想走,靠告度日,横蛮无理木渎人生性软弱就怕这种乞丐。往赶紧打发几个哄走了事,那天把事搞僵了。母的意思赶紧给他文算了,可刚强世的祖母却动了,硬是不给。谁那赖汉竟拿着手的刀朝自己头上了一刀,登时血如注,满脸满身是鲜血。我妹妹得大哭起来,母也慌了手脚。急把妹妹揽在怀里目瞪口呆的望着乞丐不知所措。情到了这这般地,可就不是几文板能打发了的,能任由他敲诈了祖母却不吃那一,跑进厨房,拿一只盐钵头,往台上一墩,朗声:“来!好汉,给你上点药治治”这举动把那家镇住了。祖母又斥道:“年纪轻,不知找点事做挑了我们这样的幼人家耍无赖。们全家勤勤恳恳老太婆我50多岁了,一双手哪天过!让我们这样人家养你这壮汉在理吗!”门口集了好多人,你言我一语的纷纷责那乞丐。那乞看着我祖母登时了气焰。被祖母一番呵斥和众人指责更是弄得下来台,只能挂着脸的彩,讪讪的了。事后,母亲惴地说“早知这,还不如早早给几个铜板打发了这种人一副无赖,明的不行就会暗的,结下毒可不好办了。”祖说“这种无赖你怕他,他越凶。这一套吓唬谁呢且看他能把我们样。有本事砍掉己脑袋呀,可笑”说也怪,从那起,那无赖只要到我祖母,必要恭敬敬叫一声“太太!”还在背对人说“整个木镇我最佩服的就这位老太太,有山东人的性格,得,难得!”后这位乞丐真的改了,买了一条渔打鱼为生。也许人会说乞丐能买船?是的,不少丐在木渎这个地都混得不错。仗年轻体壮,春秋季游客如云的时,专到各个山庙乱串。那些游山水,朝山进香的都存心布施,故有求必应,没有手而回的。还有些出手阔绰的游,久慕木渎的佳,消受不了的便由这些乞丐们分了。吃的不愁,入颇丰日子乞丐混得很开心。天游山逛水,顿顿鸭鱼肉,真所谓了三年乞丐,给皇帝也不干。只苦了那些真正老病残的乞丐,体不支,只能局限车站码头。收入然无法相比。木镇的百姓对这些丐总是很同情,家盛碗饭,那家碗汤,施舍是很慨的。但一到冬仍然会有不少乞倒毙街头。那些宅大院的仕绅家纵然叫破喉咙也不会送半碗饭出。反正是听不见看不着,心安理。尽可以日日烧诵经修来世富贵绝不会对这些前作孽今世苦的饥做丝毫怜悯。一进的高墙大院里如另一个世界,人世隔得很远很。我们木渎镇没什么娱乐场所。如戏院、影院的家都没有,所以到我十四岁离开里还没看过一次。不过从小出生那里的孩子们是会因此而寂寞的我们有许多自由充满欢乐的消遣我们可以背出周各山上的名胜古,可以说出各种古流传至今的传典故;参天的苍翠柏,殷红的枫、黄栌,西施的台,乾隆的脚印山峰上只容一人过的一线天,都我们常去的所在那时年纪小,步矫健,上山从不大路,总是在没路径的松林岩石攀援而上,下山延着大道飞奔而,从不知什么叫劳。大自然的景让每个小镇人都感自豪。另外,阔的江南田野也我们兴意盎然的乐场。在那里拾螺,采桑葚,摘花,挑野菜,拔毛针……..一面领略着阵阵花香一面也给各家的桌添了时鲜。有我们也会去镇外百步远的“法云”游览阎王殿。里的景致是我后走过很多地方再没有见到过的。那里自然是结伴行。孩子们进到中,从来是只顾看不敢言语的。家敛声屏气,紧而全神贯注地看一幕幕阴间的酷:殿上坐着威严阎罗王,殿下小们正忙着审讯新人。他们有的怯生的跪倒在殿前嘴中似乎在讷讷诉说着什么;有已经被捆绑在火柱上受着炮烙;的已经被开膛破,肚肠拖了一地有的泡在污血池龇牙咧嘴的喊叫还有的在丰都城被冰雪冻得瑟缩身子;或在恶狗中被几十条恶狗围着撕咬。个个态逼真,处处惨忍睹。这里的一我们都很熟悉。每次去,那里的尚总要跟在一旁喋不休的讲解诸罪恶的下场——割舌头的是因为人间说谎骗人,坑害了他人的三不烂之舌自然是被拔掉;说那被腹挖心者是因为前杀过多,而不、不孝、不仁、义的恶人们心肝是黑的,所以要给他自己看看;又滑又陡的奈何上艰难行走的是人间作恶多端的人。只要一不小跌倒桥下,便会无数毒蛇猛兽撕吃尽;孟婆亭中着一位慈眉善目老婆婆,用勺舀孟婆汤给一个个投生的人喝,凡过这种汤的人便也记不起阴间的切。再往后,是12轮回殿。在那里,好人会再次投为人;恶人则只投生为猪、狗、、马之类的畜生那些泥塑木雕的像,经过能工巧的雕琢,个个栩如生,活灵活现眉目传神。尤其翘起胡须,横眉目的判官——他手执笔,神情专地审视着左手中生死簿,好像马便会去勾掉某人性命;还有那戴高帽子,伸着血长舌的无常鬼:个穿着白色长衫手拿捕人的绳索一个穿着黑衣手一块勾魂牌。俩一搭一档,好像上就要出发去执勾魂的使命。还大头鬼、小头鬼阴间的差役,这就是母亲常说的果报应司。行使是善有善报,恶恶报的正义。不森严的阴间和人间却有一个共同处,同样是钱能神。有钱能使鬼磨。那些作恶多之人,在作恶的时也烧了不少钱香烛,所以往往得到宽恕,变惩为超度。这就是什么有这么多朝进香的,吃斋诵的人的缘故。可那些无钱无势的苦人,既无钱通就只能是做牛做,认命了。那时们虽然小,竟也有思想的。一走这个黄墙大院,子们便会忍不住窃私议起来。有说,阎王好见小难缠,你看那些鬼多可怕;有的,小鬼们若不是阎王老爷吩咐,能割人舌头?有说,不对,最坏还是判官,等我了,就要在判官前烧香,求他别我的名字,那样,活到长命百岁;还有的说,我了以后,一定要带点钱在身边,给孟婆婆就能不孟婆汤了,一投我就马上把阴间故事讲给你们听“你不怕割舌头”大家都笑着说“不怕,多烧点烛不就行了吗?——这是我家隔茶馆店的外孙女高论。她叫张宝,从小便没了母,父亲流浪在外她是跟着外祖父外婆和一个姨生的。她可是个性泼辣,行为放纵丫头,也是我的个好朋友。那天她的话打破了所人心中的恐惧,是大家在四野无的田间放声大笑来,笑得很痛快不过这次从庙里来,我对祖母无论的信念竟是有怀疑了,而对母吃素烧香的举止多了几分理解。想谁能一生无过若不烧香赎罪,旦死去,落在这惨无人道的小鬼中,还不受尽折!在母亲虔诚礼的熏陶下,那时我也真的认为掉颗饭粒也是罪过边的大孽。可祖哪天不杀生?看她收拾鱼虾,我会不安的想起十阎罗的恐怖,情自禁的打个寒战有一天我给祖母针引线的时候,用心地对祖母说:“好婆,您说我每天吃鱼虾罪过?”“这都是给吃的东西,有啥过?”祖母平静说。祖母60来岁,白发苍苍。她活的时候从不抬,尤其绣花时。她的话说“抬头见三针面”,连的姑母和母亲也成这样的习惯。可是,可是法云里的阎王把杀生人都开膛破肚了。”“那是劝人善的,”祖母说“吃只管吃,杀管杀,只要多烧香就万事大吉的”我放心了,开的看了一眼祖母她与平日一样,旧那么平静安详“那你为啥不烧呢?好婆。”“啊,现在不相信些了,谁真见过?人死了就没有。”祖母继续说“如果真有阎罗和判官,烧点香能消灾免难,还行什么善?世上恶人只管恶下去了,你想这种阎王能叫人佩服吗”她一边将本已细的丝线再劈开一边接着说:“实啊,都是庙里和尚们在里面捣,骗骗人的。”他们靠什么吃饭?反正谁也上不天,入不了地,他们胡说八道混吃。还劝人行贿把菩萨和阎罗王编排成贪官污吏我看那,因该先了他们的舌头。祖母破例地抬起看了我一眼,大是我的目瞪口呆她笑出了声。平,祖母要求我们文、典雅,女孩是不准笑出声的她自己也从无这习惯。这让我更吃惊地看着她。的老花镜戴得很,一双笑得眯成的慈祥的眼睛,眼镜框上沿凝望我,使我感到不然。心想,我是见过鬼的,可是们经常说的那些灵活现的鬼故事难道都是假的不?祖母说:“我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信神信鬼。到你妈妈这年更是信得入迷。心诚意的磕头礼,祈求神灵保佑们。自己不吃不也要请回香烛来不知冤枉花了多血承紫真2020-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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