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拯救巨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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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父親也經常向我們談起他的家史。“我們木家是許多代之前從江南遷來的，我們的先人看中了蟠龍寨這一處好風水，便在這裏安居下來。這蟠龍寨是自西向東江邊延伸的大別山餘脈向南稍突出的一座小山峰，背靠連綿的大山，頭部向上隆起，虎視著南方前面一覽無餘的平川，按風水說，是發祥人的好地方。相傳後來，有一姓的家族，十分想得到這塊風水寶地，提出在八圍的箍腰大桌上堆滿白銀，堆到不掉下來為止，來購買這座山，我們的先人也毫不為其所動。“我們木家的人丁不斷繁衍著，經過幾代，又分為幾大房，這幾大房中有幾房整個搬遷到周圍其它的地方，據我所知就有在桐城縣城附近的三房，我们背后瑜公乡的二房，我们家是大房，仍留在原地。“我們木家曆朝曆代都沒有出做大官的。民國時期，我們老家出了一個在軍隊做軍需的官，大約相當於軍部的後勤部長職務。他比我長兩輩，我要喊他小爹爹（他在家是老小），你們要喊太太。他名叫曆現，與我們已不是一個小房頭。他出來做官後便在木家莊重新興建了木家祠堂。祠堂興建得十分宏偉壯觀，梁柱都是從江南運送來的整河木，有合抱那麼粗，梁窗都是精細的木刻，有兩扇寬大的紅漆大門。“在過去，每一族都有自己的勢力，都有十分嚴密的組織。族中有族長，有大小問事的，他們都是族中有勢力有威望的長者，每一個小房頭都推舉自己家的人出來問事，參預族中大小事務的決策。朝廷和政府派糧派差等都必須通過家族，由家族來組織安排實施。族中有大片的族田，族田的產出就用於族中的事務，主要是每年族中的大小祭祀活動，公共事務，如修譜、興修祠堂、公益事業等。族有族規、族譜，族規很嚴厲，平時祠堂的大門也是不輕意開的，只有遇到祭祀活動或族中發生了什麼大事才開祠堂。開祠堂時，各房大小問事的都必須到堂，共同商議處理事務，族規可以決定人的生死，如果一個人做土匪、虐待上人或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按族規是可以處死的，或將其趕出家族，不認他是這一族的人，也不允許姓這族的姓。“族譜若幹年修一次，由族中的會議研究決定。先須要成立嚴密的組織，要預備動用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修一次譜一般至少要花費兩年多時間，除花費族中的公益外，每一戶人家都要攤錢。修譜是一項十分艱巨的系統複雜工程，族中首先要抽調大量的人丁到全國各地去統計和登記族中每一戶人家的家譜，必須保證不能錯漏掉一戶，每一丁都必須要有下落，這就有特別大的難度，因為族中的支房不斷搬遷，有些人家舉家外出幾十年杳無音信，還有就是過去的死亡率特別高，有些剛生下就死去了，但只要是丁（指族中的男姓，女姓不是丁，則不上族譜的）就必須登記上，還有過去過繼子嗣的關系十分複雜，也必須全部搞清楚。這些原始資料全部完整統計上來後，要花費至少一年多時間，下一步的工作是認真地整理，然後是組織族中幾乎所有識字的人進行謄寫抄錄，譜修好後再分送到各大小房頭保存。這個過程是多麼的艱難呵！“曆現小爹從族中帶出了五六個人。過去一個人在外做大事，所依靠的只有族中的人，一個人在外地工作，遇到族中的人在當官，不管認識如否、血緣關系多遠，只要是族中之人，他就是你的靠山，他也自然會把你當作他最親的人看待，所謂‘只有千年的宗家，沒有千年的親家’，‘朝中有人好做官’。過去在部隊或在地方任長官的，他必從家族中帶人來任他的管家或副官，這是他最貼心的人，任何人，包括副長官和下級都是他提防和鬥爭的對象。曆現小爹帶出的人中，幾乎每一小房頭都有人，我們這一房頭帶的是我的胞叔爺，即你們的胞小爹爹（我父親只有胞兄弟兩人，父親是老大），曆現小爹先將他送到軍事學校學飛行機械修理，畢業後又送到美國深造，留學回來在上海軍用飛機場擔任機械修理師，軍銜大約是中尉級別，還有幾個人是其他房頭的，其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遠戶的族叔名叫欣然的，這個人頭腦特別聰明，又能說會道，有強的統治能力，進步也很快，在部隊當上了上尉連長，可惜在一次戰鬥中打死了，他的死是我們族中的一大損失。還有幾個人都有了出生，後來共產黨打過來，他們都與家鄉失去了聯系，是打死了？還是投誠或跑到臺灣去了？都無從知曉。只有一遠戶族叔共產黨員來時投靠了共產黨員，解放後在南方海邊的一個城市工作。他只在解放初匆匆回來過一次，以後便與家鄉斷絕了聯系。“我的堂叔，你們喊五叔爹的後來也到了部隊。他名叫欣意。他不是曆現小爹帶去的，他是自己找去的。五叔讀過幾年私塾，認得一些字，人也十分的精明，有志向。他不甘辱沒在貧窮的山村，毅然獨自外出找曆現小爹去了，想在那兒謀個出生。可曆現小爹畢竟只有那麼大的能力，不能安置許多人。見他來求，便很不高興歎一口氣，用挖苦的口吻說道：‘小叔不是金菩薩、銀菩薩，小叔也只是個泥菩薩，也只居住著一個小廟呵！’五叔聽懂了他的意思，知道他不願意收留安置他，這不啻是當頭一棒！但五叔是堅強的，他不願意強人所難，第二天憤然離開曆現小爹獨自一人去闖出路。他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在曆現小爹所在軍部底下的一個師部當勤務兵，一次，曆現小爹到師部作客，五叔做了個有心人，他特意代替別人端上兩份茶上給正在談話的曆現小爹和師長。按理這茶應當先上給客人，後上給主人，可五叔特意先上給師長，後才上給曆現小爹。師長感到很奇怪，便問五叔原因，可五叔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沒錯！我先向師長您敬茶，後向家裏的長輩敬茶，這應該是符合道理的吧！’師長很奇怪，驚訝地望著曆現小爹，曆現小爹這才注意到這個勤務兵原來是五叔，他還以為五叔被他一頓挖苦後回老家去了呢！“師長從此便對五叔重視起來，先將他下入到連隊任排長，後升至副連長、連長、副營長、營長，在任營長時又被派送到黃埔軍校這所最著名的軍事學府去深造學習。在黃埔軍校學習期間，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五叔受到了一位高人的指點，這是五叔終身都難以忘懷的一件事。五叔在學習的閑暇，經常獨自一人或與同學一道上山遊玩。有一次，山上寺院裏一個老和尚看見五叔相貌不凡，認為此後生以後定會有大出息，正所謂‘孺子可教’，便留下他進行攀談。原來這老和尚原是部隊裏的一位師長，因他最心愛的妻子和唯一的女兒相繼生病死去了，他便心灰意冷看破紅塵出家當了和尚。他教給五叔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和對社會對人生的深刻看法，使五叔受益匪淺，五叔深深記起著這位恩師。“五叔從黃埔軍校回部隊後不久，共產黨的軍隊就勢如破竹地打過來了。五叔認清形勢，毅然率部起義過來，這在當時是需要冷靜的頭腦和很大的勇氣的，這也是五叔經常特意提起的，是起義而不是投誠！起義是主動，投誠是被動，這在解放後曆次政治運動中特別追究的，也是一個人政治待遇的標尺。起義後五叔仍帶領著他原來的部隊任原來的職務。解放後，共產黨對人員進行重新安置，五叔可在外地也可回家鄉任幹部，但五叔經過這陣政治風暴後已心灰意冷，遊子思鄉心切，便辭去職務回家當了農民。“五叔長著一對三角眼，聳起一雙八字眉，虎背熊腰，像貌十分凶狠，有睿智。他回家後便將我們這一房頭的人緊密團結起來，對他那一代的弟兄按年齡排為九大弟兄，我父親最大排為大爺，我的胞叔爺為二爺，五叔排位為五爺，一直排到八爺、小爺，好像一大房頭都是一家人一樣，別人便不敢輕意地欺負。後來，共產黨的運動像春季的大風一樣，刮過一陣又一陣，五叔深知自己的身份，切不可拋頭露面，便在背後安排指揮著，也因此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政治運動。“五叔對我很器重，因為這一房頭只有我一人出來參加工作，我便自然地成了這一房頭的頂梁柱。我剛開始參加工作的時候，什麼也不懂，只知道憑著一股熱情，五叔便在我回家的時候，夜晚偷偷地來到我家與我交談，告訴我許多為人處世的經驗，我才漸漸地懂得了社會上許多道理。”老人們傳說最多的，是關於朱洪武的故事。“朱洪武小時候給東家放牛。東家是不把放牛娃當人看的，除每天只能給一頓飯吃外，晚上還須睡在牛棚中看護牛。夏天的時候，牛棚中蒼蠅蚊子一大堆，冬天，外面下著厚厚的雪，北風能吹透人的骨髓，小放牛娃只能在地上鋪些稻草，身上再蓋些稻草，偎著牛取些暖。“朱洪武很調皮，他是一班放牛的頭頭，專門幹些膽大妄為的事。“有一天，他們實在是餓極了，朱洪武竟领头将东家的牛推下悬崖摔死了，然后他们便将牛剥了皮，偷偷地将牛吃掉了。別的放牛娃都害怕，都替他擔心著，因為這是了不得的事，東家馬上就會知道，知道後會將他打死的。而朱洪武卻一點也不在乎，吃完牛肉後，他與放牛娃們商量著編了一個故事。他假裝著氣咻咻地跑回家，跑到東家面前驚慌地說：‘不好了！不好了！牛鑽到山裏面去了！’東家隨他來到山上，只見牛頭長在山前面的峭壁上，牛尾巴長在山後面的峭壁上，東家來後，只見牛頭和牛尾巴都在活動著，牛頭還發出‘哞哞’的聲音。原來這山上有山洞，朱洪武安排其他放牛娃藏在裏面，等東家來後，便讓人在裏面搖牛頭、牛尾巴，還學牛的叫聲，因為牛頭牛尾巴都安在峭壁上，東家只能遠遠地看著，便被瞞混過去，東家只好自認晦氣。“朱洪武又給東家放鴨。東家有一大群鴨，朱洪武每天都與小夥伴們偷著殺鴨吃，漸漸地便將鴨偷吃完了。東洪武垂頭喪氣地往東家家裏走，邊走邊想，這次怎能瞞過去呢？這時，只見天上飛著一大群野鴨，朱洪武便說：‘野鴨，野鴨，你們都給我落下來，幫我一晚上的忙就可以了。’真奇怪！這些野鴨一聽到朱洪武說完便都乖乖地落下來聽他指揮。原來朱洪武是帝王命相，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地下的萬物都聽他調遣，神靈都在暗中護著他。他趕著鴨回到東家家裏，將野鴨趕上鴨舍後，對東家說：‘明天是七月十五，是鴨子成仙日。明天鴨子只能關在鴨舍裏，不能放出來。’東家認為是小孩子的玩笑話，便不當作一回事。第二天早上，太陽已升起老高，朱洪武仍假裝睡著（他是要讓東家去放鴨舍）。東家不高興地走來，一邊叫朱洪武趕快起來放鴨，一邊自己走到鴨舍前將鴨舍打開。不好了！那些鴨剛走出鴨舍便一只只振翅飛上藍天，不見了蹤影，東家呆望著高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朱洪武討過飯，出家當過和尚，以後又經曆了無數的磨難。他與張士誠、陳友諒打仗爭天下，總是處在下風，屢戰屢敗。後來在軍師劉伯溫的輔佐下，終於徹底打敗了張士誠、陳友諒，取得了天下。這劉伯溫據說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能知上下五百年的事情，是玉皇大帝特意派下來輔助朱洪武的。“朱洪武奪取天下當上皇帝後，他原先的一班的夥計便想來討官坐。有一個人蠢頭蠢腦的，他來到皇宮，見朱洪武坐在金鑾殿上，便說：‘夥計！我倆以前在一起光著屁股放牛，有一次為搶一粒蠶豆吃，我倆還打了一架，你不知道可還記得了？你現在已經當上了萬歲爺，給我一個官坐坐吧！’朱洪武最怕別人講他以前貧寒無賴的出身，當即勃然大怒，喝令衛士立即將這人拉下去斬了。而另一個人非常能說會道，他來到皇宮，見朱洪武坐在金鑾殿上，便立即趴下磕頭，也說起從前的事：‘萬歲爺！想當年，我們在一起騎白馬，上高山，是那麼威風凜凜。我們直搗黑龍寨（指盛燈油的黑鐵盞子，放牛娃們帶到山上炒些豆子吃），嚇跑了唐元帥（指盞子裏的湯水），活捉了杜將軍（指蠶豆），一舉殲滅了敵人。’朱洪武很高興，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立即賜他一個不大不小的官。”母親還對我們講起這樣一則故事。“天下本來是陳友諒的。陳友諒自小在家就強，什麼事情都與別人背反索，父母親對他也沒辦法。等到他起兵過後，他在對張士誠、朱洪武的爭鬥中一直占據上風。聽說他母親臨死的時候對他說：‘我死後，你要把我葬在那塊選好的龍形地上，那裏有龍脈，以後你擁有天下當上真龍天子就靠這條龍脈。但你必須挖九十九個氹，正好通到長江，因為你的對手在打不過你的時候，肯定來挖你的祖墳，破壞我陳家的龍脈，但只要這條龍脈通到長江，任他如何破壞也無所作為了。’原來這條龍脈需挖一百個氹才能通到長江，但陳友諒性格太強了，你如果說挖一百個氹他必挖九十九個，你說挖九十九個他必挖一百個。他母親考慮著：他必挖一百個。“然而這次他母親錯了。陳友諒在經受無數年的征戰後，迫切想登上真龍天子的位子，他唯一一次信了母親的話，只挖了九十九個氹。“果然，朱洪武與陳友諒爭鬥是屢戰屢敗（那是因為有陳友諒祖先龍脈的庇護所至），弄得朱洪武是垂頭喪氣，無法可施。這時，軍師劉伯溫出了個主意：去挖陳友諒的老墳，毀了他的龍脈！朱洪武便派兵去挖陳友諒的老墳。在毀淨他祖宗的墳墓後果然發現一條小龍，只見這條小龍沿著陳友諒挖下的氹向江邊快速奔跑著，可跑到最後一氹只差一氹便可跳到長江時被迫停下了，被趕上來的朱洪武的人打死了，從此，陳友諒的軍隊便一蹶不振，一敗塗地，終於，陳友諒死在了朱洪武的手裏，失去了將要得到本該是他的天下。”母親在講完這個故事後總告誡我們：為人要誠實，切不可強頭強腦，不聽父母和大人的話。還經常傳說著我們桐城東鄉文人的故事。“我們東鄉文人要說最有學問名望最高的應當屬方苞、戴名世兩人。他兩人是皇上太子的老師，學問精深，深得皇上的尊敬和寵信。相傳宰相的母親做壽，宰相最盼望他兩人到場，可他倆人不屑一顧，不願與那些俗人打交道。可宰相請得萬歲爺的駕臨，但萬歲爺見他倆人沒來便沒有興致，立即下聖旨召他們，等他們來後方可開席。他倆再傲也不敢違背聖旨呀！他倆來到後，大家都高興起來，接著便請他倆聯做一首詩，萬歲爺也慫恿著。他倆對皇上拜了一下，機靈一動便聯起詩來。詩的前兩名我忘卻了，只記得後兩句，方苞說：‘雨落膛灰點’，戴名世說：‘反剝石榴皮’。原來皇上因小時候過天花時落下了滿臉的麻氹，他倆人便拿此開玩笑起來。旁人都大驚失色，因為誹謗諷刺皇上是要滿門抄斬的。可萬歲爺卻偏偏對他倆的諷刺不在乎，不但稱贊他倆有才智說得好，還請他倆與萬歲爺同時上坐。“方苞在未考取狀元做大官前就已經很有名氣了。相傳有一次，他與幾個秀才（方苞那時也是秀才身份）結伴遊山玩水，吟詩抒情。在路上，他們走得十分口渴，这时正好遇到一位中年妇女从井里打起一担水，准备往家挑，他们便上前讨水喝，不料這婦人見是幾個秀才，便說道：‘先生（過去鄉下人稱識字的人為先生，喻為有學問的人）但喝無妨，但需答應我一個條件。’他們便忙問是什麼條件，那婦人說：‘我想請教先生幾個問題：人世間什麼最甜？什麼最苦？什麼最深？什麼最淺？’一位秀才先答道：‘這幾個問題有何難哉，世上蜜糖最甜，黃連最苦，大海最深，秧田最淺。’不料這婦人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方苞在仔細觀察著這婦人，發現她頭紮白頭巾，滿臉悲戚和痛苦的樣子，心中便有了底，他站出來說道：‘新婚蜜月最甜，中年喪子最苦，夫妻恩愛最深，世人眼皮最淺。’這婦人一聽是放聲大哭，傷心的淚水盡情地流淌著。她向方苞深深地作了一個揖，說道：‘我終於遇到一個知我心的人。我的命好苦呵！前年我死了丈夫，今年我年僅十歲的兒子又掉到水中淹死了，我為什麼這般命苦呢？可是公婆卻日夜不停地罵著我，說我是‘掃帚星’，克死了他的兒子和孫子，每天還罰我不停地幹活，旁人也沒有一個人同情我，反而都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我的苦無處訴說。今天遇到了先生，知道世上還有理解我苦衷的人，我現在死也足了！’”母親還對我講起另外一個故事：“我們西鄉有個文人（姓什名誰我已聽不記得了），自幼家境十分貧寒，但他的父母堅持攢錢讓他讀書，他也十分懂事地努力學習著，成績出類拔萃，深得塾中老先生的贊賞和喜愛，說他將來必成大器。但他父母為了他讀書有時甚至窮得揭不開鍋。“有一年過年，別人家都紅紅火火地又燒魚又燒肉地過著年，可他家連米也沒得下鍋。隔壁臨家見他家可憐，便在殺豬時給了半邊豬頭讓他家過個有葷腥的年。他們一家便將豬頭鉗毛洗淨下鍋煮著。年三十下晚的時候，有一個討債的上了門，逼著他父母還錢，他父母便一個勁地陪著好話說過年後想法子借錢再還給他，今年已到年三十了實在沒有辦法。可這個討債的就是不走硬逼著。突然，他發現鍋間在煮著什麼，就揭開鍋一看，發現是半個豬頭，便獰笑著說：‘好呵！欠債不還錢，卻在家裏煮豬頭吃。’說完，便伸手將鍋中的煮得半爛的豬頭抓起來，拎著跑走了。他父母親對著一鍋的煮豬頭的開水傷心地哭起來。他這時懂事地來到鍋間，勸著父母親說：‘爸媽不必淚漣漣，有鍋油湯好過年。他日兒必拜龍主，（到那時）日日年來月月年。’父母親這才獲得了一些安慰。果然，這人‘十年寒窗苦，一舉成名天下知。’他考上了狀元，當上大官，他的父母便天天大魚大肉吃著，還有丫鬟總天服侍著。”母親講完這個故事後，總感歎地說：“不知何時我們也能過上那‘日日年來月月年’的好日子，那該有多好呵！唉，退一步說，只要我們一日三餐能吃飽，每天有一頓飯吃，遇到荒年不要餓死人也就好了。”我們小孩子也無限地遐想著：要是有一天，我們每天有一頓飯吃，還有好的熟菜吃，菜裏多放一些油，那該多美好呵！母親們還經常講一些美麗動人的故事，什麼《田螺姑娘》、《嫦娥奔月》、《牛郎織女》、《七仙女》等等，她們對美好的愛情婚姻充滿著無限羨慕和向往之情。“七仙女被王母娘娘強行帶到天宮的時候，已經懷有身孕了。她生下一個男孩後，便瞞著王母娘娘如約來到老槐樹下交給了董永。夫妻倆抱頭痛哭一場後，七仙女不得不又回到天宮。董永因思妻情切過不幾年就死了，只剩下只有三四歲的小男孩到處流浪著。多可憐呵！這孩子經常吃不飽、穿不暖，還常受到別的有父有母的孩子的欺負。這孩子七歲的時候，一天，他跑到一個深山裏傷心地哭著，被一個得道的神仙看到了。他知道這孩子是七仙女的兒子，便十分同情他，給了他一個瓦缽說：你要是有困難，就將這缽盛大半缽水，對著缽喊七聲媽媽，你媽媽七仙女就會來幫助你。這孩子拿起這缽又去要飯了。一次，他實在是餓極了，想起老神仙的話，便將瓦缽盛了大半缽水，對著缽連喊了七聲，真是母子連心啊！七仙女在天宮聽到兒子的喊聲，便偷偷地來到人間，她看到自己可憐的兒子，傷心得心都碎了，兒子也死死地抱著媽媽不讓她走。最後七仙女給了他兒子一個葫蘆，葫蘆裏長著七粒葫蘆籽。她說：‘孩子，如果餓了，想要吃粥，只要將葫蘆在鍋裏晃一下即可：想要吃飯，只要將葫蘆籽掐一點點下來，放在鍋裏煮着即可。’七仙女终于走了。这这孩子饿了时，便拿出葫芦，但是他想，這葫蘆籽的一點點怎能夠让我吃飽呢？於是他便將葫蘆裏的七粒籽一齊放到鍋裏煮起來。不好了！這七粒籽變成的白米飯脹破了鍋，脹破了屋。這孩子餓極了，便爬到屋頂上趴著吃起來，結果吃脹死了。死後他便上了天，成了天上的星宿，專司人間講話回應的事。如果你在山穀間大喊一聲，天上七仙女的小男孩便接著喊一聲，和你喊的聲音一模一樣。”多麼美好的故事啊！孩子們心中充滿無限神往，母親們臉上也漾溢著笑容。“從前有弟兄二人，老大已成家，老小剛剛長大成人。這時，他們的父母先後死了，老大便將老小分開，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歸老大，包括所有的良田、房屋、家具、生產工具、一條大牯牛等，老小只分得一間破草房，一條大黑狗和幾分壞地。春耕季節，老小只得將大黑狗架上牛軛准備犁田。這時一個小商人擔著一擔貨物正好路過，商人擔的一頭是白米，一頭是香油。他看老小用狗犁田，便說道：‘我走路走了千千年，不見黑狗能犁田，我走路走了萬萬千，不見人犁田將狗牽。’老小便與商人打賭，商人說：你如果能將狗在田裏犁一圈，我便將這擔貨物輸給你。老小便拿起牛鞭在空中甩了個響，這大黑狗一口氣競犁了三圈，商人便將一擔貨物給了老小。老大聽說後，便也想發財，他竟自將老小的狗牽去，也與人打賭，結果一鞭下去，狗不走，二鞭下去，狗還不走，第三鞭竟將狗打死了。老小傷心極了，他將狗背回來，像人死了一樣地將狗鄭重地埋在山上，並壘起了一座墳。這狗與他朝夕相處，又為他立了大功，他像失去了一個老朋友一樣。老小在路上拾到一粒蠶豆，便炒熟吃下去，結果放出的屁奇香無比，老小便到願意的人家去賣香屁，賺回了許多銅錢和糧食。老大知道後便問老小香屁從何而來，老小如實相告，老大便讓自己老婆煮了一大鍋蠶豆，自己吃下去便到外面去賣香屁。老大被一個財主請到家，財主一家老幼都迎接著，將門窗戶扇都關起來，等待著老大的香屁。老大鄭重其事地脫下褳子，將屁股厥得老高，‘嗵’的一聲，結果老大放的屁奇臭無比，財主一家人都捏緊了鼻子。財主十分生氣，忙喚出家丁就勢將老大的光屁股打得皮開肉綻，躺在床上幾天都爬不起來。老大不服，將老小告到縣大老爺那兒，說老小騙他讓他挨打。縣大老爺聽完老小的陳述和鄉親們的公道話後，不但未懲罰老小，還責令老大將家產平分，多占的部分還給了老小。”母親們的故事中，充滿著對弱者的同情，對為富不仁者和當權得勢者的鄙視和諷刺，在我們幼小的心靈裏埋下了正義的種子。“孫悟空是如來佛和觀音老母的兒子。“在很早以前，有一個地方有一條大河，河流很寬很深，兩岸的人們來往十分不便，可河上又沒有建橋。以救苦救難茲悲為懷的觀世音菩薩得知後，便來到這裏，她變成一個異常漂亮的姑娘站立在河中央的水面上，說：‘你們都用石頭砸我，誰砸到我或石頭砸到水中濺起的水花能濺濕我的衣服，我就嫁給他。’附近所有的人都跑來瞧著熱鬧。年輕的小夥子們便從遠處搬來無數的石頭，不斷地對著河中心的站在水面上的姑娘砸著，其餘的人幫助著，湊著興致。河裏的石頭不斷地增長著，很快就壘成了一座寬大的石橋，但沒有一個人能砸到那位姑娘，也沒有哪塊石頭濺起的水花能濺到那位姑娘身上，因為觀音菩薩就是要讓人們砸石頭，落到河中的石頭便可壘起一座石橋，而她是神仙，凡人怎能砸著她呢？“就在石橋快要完成之時，住在西天的如來佛知道了這個情況，他很羨慕觀音老母的美麗，便變成一位漂亮的後生准備來砸她。觀音老母是何等人物，立即知道如來佛來了，便從澗中躍起向深山中跑去，如來佛緊追不舍，觀音老母沒辦法，便蹲在一塊石巴上滴了一滴神，如來佛趕上來，在觀音老母滴的神上撒了一泡尿，結果這石巴裏便孕育了一個精靈，這個精靈就是孫悟空。“孫悟空會七十二般變化，手眼通天，玉皇大帝都拿他沒辦法，可他就比不過如來佛，他一筋鬥可翻十萬八千裏，可就是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板心，因為他是如來佛的兒子，兒子怎能翻掉老子的手板心呢？”“七仙女中四姐的性格最倔強，最不服王母娘娘的管制。她見小妹七仙女下凡與董永成了親，夫妻間的感情是那麼的真摯融洽，夫妻生活是那般幸福和美，知道人世間貧困的無父無母孤苦伶仃的後生最老實實在最惹人憐對愛情也最忠貞，心裏便也暗暗動了下凡的念頭，等到小妹七仙女被王母娘娘逮上天宮後，她和其餘姐妹暗中幫助著七仙女，將七仙女在天宮中生下的孩子（小男孩）偷偷送給了董永，並讓董永和七仙女趁機見了一面。這些都必須瞞著王母娘娘，她們姐妹情深地幫助著七仙女。“四姐在下凡前作了精心的准備，姐妹們在大姐的帶領下也為四姐作著周密的安排，大姐還將她唯一的法寶捆綁繩子送給了四姐，以備四姐將來危急時刻用。四姐下凡後選中了一個董永樣的好後生，幸福和美地過著夫妻生活。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若幹年後，王母娘娘終於發覺了。她派天兵天將到凡間捉拿四姐，都被四姐用法寶打敗了。後來，王母娘娘派遣孫悟空去逮她，四姐便與孫悟空鬥法，她用大姐送的捆綁繩子竟將孫悟空的金箍棒也奪了去。但四姐這時已有了身孕，終因體力不支，加上怕劇烈打鬥動了胎氣，結果一個閃失，終於被孫悟空擒到了天宮。四姐被擒到天宮後，任憑王母娘娘怎樣懲罰責罵就是不屈服、不認輸，結果被罰在天牢裏，每天強迫織多少布，需不停地紡織也難以織完。其他六姐妹便想著法子來看望她，偷偷地替她織著布，以減輕她的勞苦（因為她此時正懷著很深月份的肚子）。”唉！這些故事多麼令我神往，她陶冶溫暖著我幼小的心靈。他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他們很少走出這村莊，他們每天不停地勞作著，無數的小孩將母親拖跨，無數張嘴巴在等著大人的哺育。父親們的火氣都很大，他們整天痛苦地繃著臉，不時地對母親和孩子們發著火，打人或罵人。他們的皮膚是那麼黝黑，他們的胳膊是那麼粗壯，他們的腿肚子結實地隆起，黝黑的皮膚上爬滿道道扭曲的青筋，寬大的手掌和腳掌皸裂著，赤腳走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音。他們穿的永遠是一兩件補丁疊補丁的土布衣。土布衣是家裏用棉花紡的紗錠換的，再用大鍋加染料染成黑色，最後母親們請本村的裁縫或自己動手做成衣服，只有夏天穿的一件上衣才不染顏色，保持著白色的土布料。他們一年只有兩件衣服，新衣服須等過年時才穿上身，以後便漸漸地穿舊了，穿破了，顏色也漸漸地敗了，變成灰黑白色。鞋一年只有一至兩雙，一般為一雙單鞋、一雙棉鞋，有的人家的孩子只有一雙單鞋，冬天總是蹲在火桶裏不下地。“現在的年青人還不滿足？我結婚的那時候，講句不知羞的話，春子他愛姐只有一件褂子，夏天的時候，白天穿，晚上洗，涼幹後第二天再穿。我們睡在用竹床搭成的床上，連一張床也沒有。哪像現在？”柳莊剃頭的柳師傅在給我們村莊的人剃頭時與大人們時常苦笑著訴說著。他個子很高，對人很親切，臉上總掛著微笑，喜歡與人講話打招呼。他是吃剃頭這行飯的，很受人尊敬，穿一件灰色的中山裝，十分整潔莊重地穿在身上。孩子們幾乎常年裸露著身體，除掉是在寒冷的冬季。他們生一般病是從不醫治的，即使是很嚴重的病也無錢醫治，除非病情危急不得已才喊大隊的赤腳醫生來看。正常的病總是能抗過去的，經過幾天幾夜的發燒後也就不再燒了，身體以後也就慢慢複原了。他們也用土法治病，嚴重的時候請老菩薩或化劃，在老菩薩那兒請一付仙丹，或在路上燒幾刀紙，喊幾聲魂。他們是不知道什麼藥品和藥名的，只知道聽人說中醫治裏，西醫治標，偏方治大病。偏方是很實用的，自己挖草藥自己治，不需要花什麼錢，只需要送一點雞蛋掛面之類的東西給傳方人就行了。而中藥和西藥是吃不起的，只有家裏條件特別好的人家才吃。死人是那麼正常，母親們把痛苦和眼淚深深地埋在心底，她們是不會忘記的，她們怎能忘記掉？而孩子們的夭折卻又是那麼平常，那麼多，幾乎每家都有。活下來的孩子也經过幾死幾生：過花、出疹子、流腦、肺炎等，還得防水。她們默默地讓丈夫在祖先的墳墓邊挖一個小坑，用籃子盛著屍體放進坑裏，大哭一場後才失魂落魄地離去。每年上墳的時候，在給祖先上祭品、燒紙錢時，也默默地在心中祈禱：孩子，快到太太、老太太這兒來吃一點吧！有事要取得老太太們的庇護啊！母親們最害怕的是生產，每次生產都是九死一生，特別是頭產的產婦。“生孩子就是到鬼門關裏走一趟，就看閻王和小鬼可收留你。”母親們經常心有餘悸地說。生產的時候要將所有的門和窗戶緊閉，還有即在門和窗戶上插上野桃樹枝，艾草以驅邪，尤其要驅逐那些在外遊蕩的產命鬼魂（生產死亡的產婦的魂靈），不能有空隙讓它鑽出來。“江生愛姐就是生江生時到產命裏去的，現在又帶走了她的二女兒，真是造孽呵！害不到別人竟害自己的女兒！”母親們談論著，表示著極大的同情：“死鬼是不管了，可永紅和剛出生的孩子實在是太可憐了，她死的時候，永紅這么個大老的們竟哇天哇地地哭了幾天，真是聽了使人心裏發慘。”“據說是個男孩子。”“是的。不知道哪家有奶娃的奶奶（老婆）奶水可多，給點給這小娃吃。”“還是奶水養人，光喂點粥影湯是不行的。”江生是我村西邊前排與江才家相鄰在江才西邊的一家，他是六二年出生的，他母親生下他後就含恨去世了，他父親又當爹又當娘把他們姐弟三人（他前面有兩個姐姐）拉扯大，大姐出嫁在柳莊，二姐在我三年級時嫁給本村西邊鐵塔的弟弟永紅，他二姐到婆家是他背出家門的（我們那兒的風俗，女兒出嫁須由兄弟從床的搭板上背出家門），我跟隨村中的孩子們去鬧著新娘房。不料，第二年，她在生產時竟大出血死了。她長得很美，很嬌氣，在家裏姐弟都讓著她，她的身體也很結實。也有扼殺女嬰的，那也是十分不得已的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呵！家裏女孩子多了，怎能養得活？“林森的奶奶（指老婆）好毒，那小雙子是故意用被給堵死的。頭一天，她家婆來還是好好的。”母親和左鄰右舍的母親們談論著。“聽說是林森叫幹的，......真忍心！”安生愛姐壓低著聲音說。我們在悲慘地聽著，被母親們呵斥著離開，她們是怕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孩子聽後在外面亂說。家裏沒有兒子是被別人瞧不起的，在吵架的時候，別人無情地謾罵道：“孤老”、“禿屁股”，這惡毒的言語像尖刀一樣刺進了無兒子的母親的心裏，她的淚和著血在心裏流著。女子的地位永遠比男子低，女孩多而未生男孩的母親是要遭公婆歧視的，甚至遭到丈夫無情的毒打和辱罵，而她自己也深深地內疚著，責怪自己肚子不爭氣，比其他的妯娌總要低矮三分。女子是遭忌諱的，一些重大神聖的事情是不許女子參加的，偶然被女子沖撞便會在人們心中留下一個沉重的結。家族的族譜中沒有女子的名字，女子也不能上父母及祖先的墓碑，她們不占“人丁”，一個再好的女子在家庭中抵不上一個瘸腿或瞎眼的兄弟，困難的家庭，女子是不讓上學讀書的，她們是兄弟的鋪路石。老人總把自己的孫子高興地舉起來，用嘴親吻著孩子的“小雞”，將家中僅有的好東西給他吃，他們在孫子的身體中看到了自己的生命，看到自己的生命在孫子的身上得到延續。在眾多的孩子中（不包括孫女），長房長孫尤為器重，而孫女是遭到老人厭惡的。山裏的人們就是這樣生活著，他們不知道山外還有更廣闊的世界，他們只知道世界就是我這一方，此地就是世界的中心。愛華的故事總使村裏的大人們激動不已，他們在內心掂量著，知道西方還有個極樂世界，他們向往美好生活的心靈受到觸動，然而，當他們回到自己的家中上床睡覺，在第二天的勞作中，思想又麻木起來。